他是F1赛车历史上的传奇,也曾经是赛场上的“死神”,吉尔·维伦纽夫(Gilles Villeneuve)曾经说过:“我不考虑死亡,死亡是这项工作的一部分”。1982年5月8日,当维伦纽夫驾驶的赛车被抛向空中,将他如同烟花般绚烂的生命定格在32岁的时候,那也许是这个始终追求极限速度的灵魂早已注定的归宿。

吉尔·维伦纽夫在法拉利车队曾经的队友,也是生活中的好友乔迪·谢克特认为:“如果他的生命能重来一次,我想他还会做同样的事情——带着热爱”。

(一)

1977年英国大奖赛,吉尔·维伦纽夫应邀驾驶迈凯伦旧款赛车,在F1赛场上首次亮相,尽管只获得第11名,但已经被认为有冲击世界冠军的实力。但是当时的迈凯伦车队经理泰迪·梅耶以维伦纽夫的薪水太高为由,拒绝保证给他提供正式车手合同。

当年8月,维伦纽夫来到意大利,与法拉利车队创始人恩佐·法拉利会面,恩佐·法拉利从维伦纽夫身上,看到了1930年夺得欧洲冠军的传奇车手塔齐奥·努沃拉里的影子,马上决定给“小加拿大人”(维伦纽夫的身高只有1米67)提供一个机会。

1977年10月,那年F1倒数第二站比赛之前,已经锁定年度车手总冠军的法拉利王牌车手尼基·劳达,因为不满车队找来了维伦纽夫这位第三车手,决定提前离队,维伦纽夫因此在主场,首次以正式车手的身份参加F1赛事。排位赛撞车的维伦纽夫,在正赛中只能以第17名出发,还剩4圈时因为变速箱故障退赛,最后拿到第12名。

两周之后,1977赛季收官站日本大奖赛,维伦纽夫在第5圈,试图超越泰瑞尔车队的瑞典车手罗尼·彼得森,两车轮胎发生碰撞,维伦纽夫的赛车腾空飞起,落在赛道旁边的缓冲区里,红色赛车被烧成灰烬,维伦纽夫却奇迹般地没有受伤。

不过那次意外导致1名赛事工作人员和1名摄影师丧生,10名观众受伤,由于当时他们所处的区域,按规定禁止人员进入,所以维伦纽夫被判定无需为此次事故负责。

在那次撞车中躲过一劫的罗尼·彼得森,第二年转会到莲花车队,1978年F1锦标赛,彼得森前13站拿到51个积分,提前锁定了年度车手亚军。倒数第三站蒙扎大奖赛,发车阶段彼得森的赛车撞车着火,他的腿部和脚部多处骨折,本来没有生命危险,但在治疗过程中,彼得森的身体情况突然恶化,第二天因为栓塞导致的肾衰竭去世,年仅34岁。

吉尔·维伦纽夫在赛道上的驾驶风格冒险而充满激情,法拉利车队的资深机械师毛罗·福尔杰里回忆:“吉尔回到维修站的时候,赛车经常缺少了一个轮胎或者前翼,他问我们能不能把车修好,让他重新回到赛道上”。尽管驾车如此勇猛,维伦纽夫却很少受伤,他留下过这样一句名言:“我伤不到我自己,但是有可能伤到赛车”。对于维伦纽夫而言,赛车不仅是速度的来源,也像是他的一层铠甲。

(二)

1982年比利时大奖赛,一直在保护维伦纽夫的老朋友终于将他抛弃。那站排位赛中,当维伦纽夫驾驶的赛车撞上德国人约臣·马斯赛车尾部的时候,维伦纽夫和绑在他身上的座椅一起被甩了出去,头盔掉落,人飞出50多米,撞到场边护栏才停下。维伦纽夫被直升机紧急送到医院之后,因为颈部受伤太重,当天晚上就不幸去世。

那次事故发生的时候,维伦纽夫的赛车刚出高速弯,他前面的马斯因为速度较慢,已经将车靠向赛道右侧,让出左侧的正常行驶路线。但维伦纽夫看起来过于心急,他甚至没有观察马斯的意图,就决定直接从右侧超车,结果两车轮胎发生碰撞,时速200公里的红色法拉利赛车,像树叶一样飞了出去,酿成悲剧。

维伦纽夫当时为什么如此心急,以至于犯下低级错误,人们通常认为祸根在前一站已经种下。比利时站之前的圣马力诺站,两辆法拉利赛车在还剩10多圈时遥遥领先,获胜毫无悬念,车队要求两位车手减速节省燃油,确保完成比赛。维伦纽夫认为,这样的车队指令也意味着,两人会保持现有位置抵达终点,所以处于领先的他开得很慢,但他的队友,法国人迪迪埃·皮洛尼(Didier Pironi)却有不同的想法。

皮洛尼先是趁维伦纽夫走线略有失误完成超越,几圈之后,维伦纽夫夺回了领先位置,他以为皮洛尼只是想让比赛看起来激烈一些,调动观众的情绪,所以遵照车队指令再次减速。

到最后一圈看起来大局已定,却不料皮洛尼再次发起攻击,硬生生抢走了维伦纽夫眼看到手的冠军。维伦纽夫因此彻底被激怒,在他看来,皮洛尼没有遵守车队指令,皮洛尼则认为,车队要求两人减速,并没有包含维持次序的意思在内。

后一站比利时大奖赛,在排位赛还剩最后几分钟的时候,皮洛尼的最快单圈成绩比维伦纽夫快0.1秒,维伦纽夫憋着一口气,想证明自己的速度更快——当然,这也只能是事后的揣测。事实上,那次致命事故发生得十分蹊跷,法拉利车队机械师毛罗·福尔杰里后来透露,维伦纽夫在那一圈准备按计划回到维修站,若果真如此,他很清楚自己已经不可能做出有效圈速,仍然开得那么冒险,也许只是性格使然。

维伦纽夫的意外离世,让皮洛尼背负了巨大的心理压力。3个月之后,1982赛季倒数第五站,德国霍根海姆大奖赛,当时在年度车手积分榜上领先的皮洛尼,在雨战中撞上阿兰·普罗斯特驾驶的雷诺赛车尾部,发生了一次与维伦纽夫相似的事故,皮洛尼虽然保住了一条命,但双腿多处骨折,这次事故彻底终结了他的F1车手生涯。而那一年车况极佳的法拉利车队,尽管短时间内连续失去了两位天才车手,最终仍然力压迈凯伦,保住了年度车队积分榜头名。

1986年,皮洛尼的双腿终于痊愈,但是严重的伤病史,加上复杂的保险条款,让他无法重新登上F1赛场,只能选择参加摩托艇比赛。1987年8月23日,皮洛尼在一场摩托艇事故中丧生,年仅35岁,后来他的女友凯瑟琳生下一对双胞胎,她将这两位遗腹子取名为“吉尔”和“迪迪埃”,以此纪念维伦纽夫和皮洛尼。

2014年,继承了维伦纽夫名字的吉尔·皮洛尼,成为梅塞德斯车队的一名机械师,今年8月5日,他和汉密尔顿一起登上了英国大奖赛冠军领奖台。

(三)

吉尔·维伦纽夫去世之后,他的家乡蒙特利尔举办F1大奖赛的赛道,以他的名字命名,终点线前写上了“Salut Gilles”(向吉尔致敬)的字样。1982年6月13日,这条赛道改名之后举办的第一场比赛就发生了悲剧,那场事故的“始作俑者”,仍然是维伦纽夫曾经的队友皮洛尼。

那场在特殊气氛中举行的蒙特利尔大奖赛,发车之前的准备过程显得格外漫长,当允许发车的绿灯终于亮起,占据杆位的皮洛尼突然举手示意,自己的赛车无法启动,但为时过晚,他身后的赛车已经鱼贯而出。

大多数车手成功绕过了皮洛尼,但是从后排起步,仅仅是第2次参加F1正赛的意大利新人里卡多·帕莱蒂(Riccardo Paletti)躲闪不及,他驾驶的欧塞拉赛车以180公里的时速,结结实实撞上了皮洛尼无法动弹的法拉利赛车。

那次撞车让帕莱蒂身受重伤,人事不醒,在救援过程中,他的赛车又因为漏油突然起火,瞬间被大火包围,等到大火被扑灭,可怜的帕莱蒂终于被从变形的赛车中抢救出来时已经奄奄一息,送到医院之后不久就断了气,当时距离他的24岁生日只有两天。

帕莱蒂的事故发生之后将近12年里,再也没有一位车手在F1正式比赛中丧生,直到1994年,圣马力诺伊莫拉赛道,奥地利车手罗兰·拉岑伯格(Roland Ratzenberger)和巴西车王埃尔顿·塞纳的悲剧在连续两天里发生。吉尔·维伦纽夫的名字也再度出现——拉岑伯格赛车失控撞墙的那个弯道,正是以维伦纽夫的名字命名。

事实上,1980年,吉尔·维伦纽夫就曾经在日后的“维伦纽夫弯”发生过严重的撞车事故,当时他的红色法拉利赛车,从护墙上反弹回来之后几乎变成一堆碎片,然后他就像职业生涯中99%的事故发生时那样,淡定地自己走出了赛车。后来伊莫拉赛道为了提高安全性,将维伦纽夫弯从6档高速弯改成4档中速弯,也失去了几分原有的特色。

从他最初进入F1赛场开始,吉尔·维伦纽夫的名字就总是和事故乃至死亡联系在一起,但他对赛车和速度的热爱几乎无人能及。维伦纽夫的妻子说,有一次他回家告诉她,为了买一辆车把房子卖了,但他仍然得到了家人的理解和支持。吉尔·维伦纽夫去世15年之后,他的儿子雅克·维伦纽夫成为迄今为止唯一一位,夺得F1年度车手世界冠军的加拿大人。

吉尔·维伦纽夫的意志力极其顽强,只要赛车没有彻底失去动力,他就不会停止前进的努力。1979年荷兰大奖赛,他在左后轮爆胎脱落之后,强行将“三轮车”开了大半圈拖回维修站,要求换胎之后继续比赛,车队机械师费了好一番功夫,才让他相信赛车已经没法继续坚持。1981年加拿大大奖赛,维伦纽夫的赛车前翼脱落,遮挡了他的视线,但他硬是“盲开”继续前进,最后自己将彻底脱落的前翼扯掉,开着残破的赛车拿到第三名。

在吉尔·维伦纽夫的葬礼上,他的前队友乔迪·谢克特发表了这样一番悼词:“我怀念吉尔有两个原因,首先,他是我认识的最真诚的人,其次,他是赛车运动历史上最快的车手”。维伦纽夫的真诚,甚至比他的速度更让人震撼。他曾经说过:“我为什么要怕埃克莱斯顿和巴莱斯特(前F1总裁和前国际汽联主席)?车迷们来到这里,不是为了看F1官员或者机械师,他们是来看我的表演”。如果维伦纽夫的传奇没有那么早谢幕,相信他肯定会更多改变F1赛车运动的面貌。

作者:逐月天涯